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霆峰狗,无墙头,西皮洁癖超严重。

【越苏·清明祭·三年当归】——《月中天》越苏

试酒-W:

我今因病魂颠倒,唯梦闲人不梦君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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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有来世,师兄要变成什么?”


“屠苏呢?”


“没有想好,不过倒不如变成霄河。”


 


陵越又醒了。他慢慢睁开眼睛,听着窗外的风声,不急不缓,仿佛还带着春日的气息,不似冬日那般寒冷。屋檐上的小铃铛在风声中发出悦耳清脆的“叮铃”声,被弯弯的月亮一照,竟然也闪动起来。陵越起身走到窗前,看桌上还未收好的纸笔放得凌乱,提起笔来想写些什么,站了半晌,轻轻叹了口气,还是把笔放下了。


除了面对屠苏的时候,他很少叹气。偏偏屠苏不喜欢听他叹气,每次他一叹气,屠苏便皱着眉,也不说话,就是皱眉。


陵越也看不得屠苏皱眉,他只好不在屠苏面前叹气。他性格本就稳重内敛,后来便越发沉静似水,做事张弛有度,天墉城上下对陵越毫无微词。从他接任掌教以来,天墉城斩妖除魔,惩邪卫道,山下百姓人人称颂。陵越便闲了下来,他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,便寻了个时间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。走了很多地方,看了很多景色,最终还是觉得索然无味,便又是一人归来。


芙蕖问他,掌门师兄,你还想着屠苏?


陵越指上的戒忽然一紧,痛得他不知如何,霄河忽然在剑鞘中轻轻颤动起来,发出微微的剑鸣。陵越伸手摁住霄河,对着芙蕖笑了笑,说,你忘得了屠苏吗?


芙蕖怔了怔,摇头。


陵越便说,那就对了,你都忘不了,我怎么能忘呢。


芙蕖也笑了,她说果然,我们都是红尘中人,修不了仙身。二人说罢,拂袖而忘,直到芙蕖带回来一个孩子。


孩子叫玉泱,眉间竟然也有一粒朱砂。


陵越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练剑,一招一式有模有样。陵越恍惚地看了一会儿,问他,你是哪里来的孩子?


玉泱见他长身玉立,道骨仙风,可偏偏眉目冷峭,便不敢回答。


陵越亦不勉强,只是摸了摸他的头,转身走开。数天后芙蕖带着玉泱面见陵越,求陵越将玉泱收为亲传弟子。陵越听芙蕖说完玉泱的身世,再看他眉间朱砂,竟然与屠苏有几分相似,便问他,玉泱答我,你因何执剑?


玉泱道,只求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。


 


你因何执剑?


手中有剑,方能保护自己珍惜之人。


 


陵越让玉泱明日来接受考验,转身就去了后山。后山屋檐上还挂着屠苏的铃铛,在风里一摇一摇地闪着光。那是屠苏亲手挂上去的铃铛,三年光景,它就一直挂在那里,从来没有人碰过它。陵越不许。后山仍是禁地,除了掌门,无人可以踏足,连犯了错的弟子也不往后山送了,全部送到别处去。后山种满了桃花树,陵越时常一人练剑,霄河剑气震得桃花飞散,一不小心就落了一地。


 


“你不必变成霄河


若有下辈子,我还做你师兄。”


 


屠苏喜欢桃花。有一年他煞气发作病得厉害,陵越从远处折了一枝桃花给他,屠苏捏在手中看了又看,连睡觉都舍不得放下。陵越便宽慰他,屠苏放下吧,等你好了,师兄在后山给你种满桃花。你什么时候想,便什么时候看。


屠苏浑身烧得滚烫,他紧紧攥着桃花枝。浑浑噩噩地说,不。


陵越便由着他。怕他梦中惊悸,便坐在床边守着他。屠苏半夜果然忽然醒来,伸手去拽陵越衣袖,喊他师兄。陵越紧紧握住屠苏的手,让他安心。屠苏瞪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说,师兄,今天外面是满月。陵越低声应到,是满月。三月十八,正当圆。


屠苏绷着的身子慢慢柔软下来,他的声音也低下来,说,月上中天,子时了。陵越低声笑起来,把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,不再言语。


第二天陵越牵来了一匹马,他看屠苏满眼新奇,便扶着他上了马,慢慢在后山走走。屠苏看着陵越问他,师兄不上马?陵越说,我替你牵马。屠苏闭着眼顿了顿,忽然说,多好的风。


陵越说,春风和煦。


屠苏忽然问,如果有来世,师兄要变成什么?


陵越反问道,屠苏呢?


没有想好,屠苏说,不过倒不如变成霄河,能和师兄一同游遍山水,行侠仗义。


陵越笑起来,笑他孩子心性。


如今说这话的孩子已经魂散九州,陵越却连梦里都不曾再见他一回。


屠苏魂散前陵越曾见过他,可是说给谁说谁都不信,连师尊都不信。陵越便和谁也不说了,他只是一次一次想起屠苏那一日精神格外地好,他把阿翔喂饱,让阿翔给山下的自己带了一封信。


信上说,师兄,何时归来?屠苏近日魂梦牵萦,不知何故,总是想起师兄。归家一探,却不料师兄出外,师兄何时归来?


陵越交代好手边的事情,连夜赶回天墉城,看到屠苏正站在门口,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袭黑红衣衫,背上背着焚寂,看到他后竟然笑了笑。陵越身上发着冷,走过去看着屠苏,然后问他,屠苏怎么了?


屠苏二话不说,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匕首,将自己的头发割了一绺下来,随意挽了个结,轻轻放在了陵越手里。陵越握着温热的头发,不知作何言语,屠苏却说话了,他说,师兄,今夜怕又是好得不行的月亮。你陪我看看吧。


陵越便和屠苏坐在外面,等着月亮升起来。屠苏却不看月亮,他把头靠在陵越肩上,慢慢地打着盹,眼睛闭上,睁都睁不开。师兄,屠苏忽然说。


陵越应他,师兄在这里。


屠苏再叫,说师兄。


陵越忽然就转过头去看着他,他也蓦然睁开了眼睛。其实我骗人了,屠苏说,师兄,我下山这些日子,谁都梦见过,唯独没有梦到过你。我想起一首诗,说是山水万重书断绝,念君怜我梦相闻。我今因病魂颠倒,唯梦闲人不梦君。


月亮升起来了,一天清辉,把屠苏的脸色照得剔透苍白。


可是偏偏他的眼睛在发亮。


屠苏。陵越说。你下一辈子,不要变成霄河。


屠苏看着他,不说话。


陵越说,你下辈子,还是做屠苏,我还做你师兄。


屠苏轻轻笑了笑,他重新把头靠在了陵越的肩膀上。他们都没有再说话,陵越数着更漏,听着屠苏的心跳在自己耳边一声又一声,一声又一声。


天亮的时候陵越睁开眼睛,发现手中的头发不见了,倒是多了一只血红色的戒,牢牢套在他的手指上,摘都摘不下来。


练成仙身做什么呢?


倒不如早日轮回,有了下辈子,我才好继续做你师兄。


 


玉泱早就听闻执剑长老品性高洁,剑法出尘,师父偶然提及,也只是说“振袖拂苍云,仗剑出白雪”几字,唯有执剑长老当得。有时调皮,缠着师父讲执剑长老的事情,师父便一言不发,默默把自己关在后山的屋子里,整日不出。


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开了又落,落了又开;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玉泱也早就知道了这位师叔是提不得的,无论如何,他都提不得。


 


陵越又醒了。他起身走到窗边,看月上中天。仿佛更深露重,他觉得寒冷,便又披了外袍。他什么都没有梦到,仿佛过了很多年,他也从来没有梦到过屠苏。但是看着这么好的月亮,他又觉得心中诸多牵绊,不知如何评说。风来烛影乱,陵越提笔,半晌才写了一个字。


情。


勘不破,勘不破。


屋檐上的铃铛忽然又叮铃叮铃地响起来,陵越恍惚间听到有人说,师兄。


相思浓时心转淡。


漫山遍野的桃花,又要开好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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